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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救赎恶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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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佐偃旗息鼓,蔫蔫地傻站着,从枕头里扯鹅毛玩。

却见兰斯礼貌地敲了敲门。

“做什么?”路加在里面听出了兰斯的敲门声,“狗都比你会看门,我还要朝你兴师问罪呢,就这么着急领罚?”

“塞西尔少爷毕竟是殿下最好的‘朋友’,身为下人我不便管束。”兰斯解释。

“管他是谁。我的命令是你行为的最高准则。”里面的声音又飘远了。

“是,殿下。”兰斯微笑道。

夏佐眼睛瞪得像铜铃,对着兰斯咬牙切齿。

这个奸诈狡猾的小人!

“对了殿下,”兰斯温声道,“如果殿下还想继续睡觉的话,我想您需要一个枕头?”

里面静了静。

圣鸿林夏宫的配给没有王子府邸那么齐全,路加卧室里唯二的两个枕头,都在他释放起床气时当做炮|弹扔了出去。

路加:“……”

兰斯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只白净的手伸了出来,揪住兰斯递过去的枕头,又“嗖”地缩了回去。

门关上。

痛失一次讨好机会的夏佐抱着掉了大半鹅毛的枕头,气得脸色发青。

兰斯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但经历过之前那些事之后,夏佐怎么看都觉得兰斯是在挑衅。

夏佐吸足一口气,瞥了一眼路加的房门,又憋了回去。

这里不适合。

“出去再打。”他咬牙切齿道。

如何让自闭的小王子走出房门成了当日最大的难题。

路加和小王子同岁,满打满算也不够十八,穿越后遭遇了这么多事,差不多到了心理上的极限。

在被窝里蒙一整天逃避现实似乎也不错。他消沉地想。

任何敢来打扰他的人都被轰了出去。

饭也不想吃。

——这就有些让人担心了。

“殿下,午餐……”门外兰斯再次开口。

“滚。”

“殿下,这次是……”

“我说了不吃!”

“这次是我,哥哥。”少女清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芙拉。

关于这个妹妹,路加总觉得亏欠她良多,尤其是发生了昨晚的事之后。

他立刻爬起来扒拉了两下头发,勉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床让它们至少看得过眼,然后轻咳一声:“请进。”

金发碧眼的少女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哥哥会像个宿醉的流浪汉呢。”阿芙拉笑盈盈地说,“不愧是哥哥,即便邋遢一点也很好看。”

路加抿了抿唇。

他下唇自己咬出来的伤痕还未痊愈,眼尖的阿芙拉立刻发现了那处小伤,提议道:“我帮你?”

“嗯。”路加乖乖扬起下巴。

阿芙拉扶着他的下颌,将治愈性的圣力渡入其中。

变回人类的路加并不会和圣力产生排异反应,细小的伤口逐渐修复。

“嘴唇,嘴角,还有舌头……”阿芙拉意味不明地笑了,“昨晚很激烈呀?”

路加的脸刷地红了,因为尴尬。

“是我自己咬的。”他恶狠狠地说,“吃糖吃坏了舌头。”

“嗯,嗯,都是糖……”阿芙拉显然不信。

她收回了圣力,路加舔了一圈口腔,不由赞叹妹妹的治愈术十分精妙。

圣力的觉醒和个人性格与经历有关,阿芙拉的祖父是宫廷医生,她从小就喜欢疗救小猫小鸟,圣力也全往治愈发展了。

不像某个毫无痛觉,还一点治愈术都不会的人。

“兰斯身上有几处伤……”路加欲言又止。

“刚才在外面我已经替他治疗过了,”阿芙拉皱眉道,“哥哥,你们究竟激烈成什么样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伤势?”

“我砍的。”路加实话实说。

“脸呢?”

“我揍的。”

“手?”

“我咬的。”

路加一点点低下头去。之前他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然而在阿芙拉面前,他却像个被训斥的孩子,有些坐卧难安。

阿芙拉不太赞同地看着他:“之前外界那些有关你的奇怪癖好不会是真的吧?”

“我和他清清白白,真的。”路加拉住阿芙拉的手,“你要信我,兰斯应该爱慕……”

他住了嘴。

他想撮合兰斯和阿芙拉,然后呢?

他自己变成了魅魔,无意识亲吻了兰斯——之后再为了掌控权力,把他推给妹妹?

如果真这么做,路加自己都会恶心自己。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路加指甲抠抓着掌心,又产生了藏回被窝的冲动。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舒展开他的掌心。

阿芙拉抚平了那几弯月牙形的小指甲印,双手握着路加的手。

“不论哥哥想做什么,想喜欢谁,我都会支持你。”她微微笑着说,“无论别人怎样说哥哥,我都会一直爱您。”

路加眼睛略微酸涩。

在羊皮卷里的那个世界,阿芙拉也一定是这么和小王子说的吧?

她为了他和他的国家远嫁传教,客死异乡。像那样无法保护她的国家,无法保护她的教会……为了这些东西而死,又何必呢?

路加本觉得夺取了阿芙拉哥哥的身体,就要还给她一个更好的哥哥。

事实上是,他的到来反而加速了阿芙拉远嫁的历史进程。

不,他不会让那件事发生的。

“我一定会保护你。”路加握着她的手,向她认真发誓。

“又说胡话。”阿芙拉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连饭都不吃,哥哥要饿成干尸变成鬼魂保护我吗?”

“……我吃。”路加梗着脖子说,“叫人准备午餐,我要去会客厅。”

“兰斯已经去准备了,他可真了解你。”阿芙拉嘟嘴,“他对哥哥一片赤诚之心,哥哥可不要再随便伤害他了。”

路加有气无力地滑进被窝里。阿芙拉对他们的关系误会已深,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除了加速厄运,他的到来还拆散了妹妹的姻缘。

真是棒极了。

他闷在被窝里想。

半个小时后路加前往会客厅用餐,惊讶地发现夏佐还没走,更惊讶地发现夏佐一瘸一拐,活像个被揍断腿的木乃伊。

除了小时候某次夏佐偷溜出府邸去找小王子玩,被塞西尔伯爵发现后揍得全身骨折,路加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一面。

“你和熊打架斗殴了?”他挑起眉头。

“熊?呵呵。”夏佐瞟了一眼兰斯,迅速收回了目光。

二十分钟之前,他好不容易等到兰斯从那该死的门前离开下来,便向兰斯发出了决斗挑战。

“我时间很紧,”兰斯彬彬有礼地回答他,“恐怕无法为塞西尔少爷善后了。”

那时夏佐没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还以为他在找借口逃避。

直到决斗开启一分钟后他断了腿倒在地上,看到兰斯端起托盘转身匆匆去厨房,才知道没时间“善后”的意思是没时间“善后他的腿”。

谁能知道一个看似单薄无力的小情人,身手却丝毫不差,体内还有股奇怪的力量呢?

简直是恶魔上身。

他是很想和路加告状。

但被一个奴隶打成这样实在太丢脸了,这怎么能说出口?

夏佐气闷,只能暗示路加:“兰斯洛特深藏不露,在你身边一定另有打算。他很危险。”

此时兰斯正站在路加身边为他切牛排,似乎根本没听到夏佐的恶言。他神情平静,动作平稳,银刀和瓷盘之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路加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对夏佐的敌意有些好笑。

他们之间如果有利益冲突也是在原书的后期了,难道这也属于野兽的预知本能?

“他只是个仆人、奴隶。你针对他,掉不掉价?”

“他不是个简单的奴隶。”

“我知道。”

“你知道还……?”

“夏佐,你的志向就只有这点?”路加放下刀叉,“在城堡外面练习攀爬技术,然后摔断一条腿?”

“不是……”

“那是怎么断的?”路加皱眉,“说出来,如果是下人的过错,我会为你惩治他们。”

夏佐又看了眼若无其事的兰斯,一口气憋着出不来。

这家伙早就算准了他不会说出来!等着,他总有一天会把绵羊皮下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路加见夏佐吞吞吐吐,以为他只是习惯性的挽尊,便不再怀疑断腿的真相。

他从侍从那里接来了早上的信件,率先打开了从赫卡庄园那边的“情人”带来的“情书”——或者说搜集的情报。

“你父亲下周要被派去北方的封地。”路加转动着叉子道。

夏佐一愣:“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我都不知道。”

“前天夜里刚决定的。”路加不辨喜怒道,“宫相大人行动倒是很快。”

夏佐明白过来:“弗罗门斯公爵想把我从你身边支开。”

“没错。”路加皱眉道,“我已经尽力将你摘出‘国王狩猎日’的事件了……但他们显然把刺客们的死归咎到了你头上。抱歉,夏佐。”

的确,安其罗是一枚藏在暗中的棋子,弗罗门斯公爵不知道安其罗的存在,就只能联想到军人出身的夏佐·塞西尔。

夏佐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这是一个机会。”路加斜斜打量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有什么能我帮到你的?”夏佐直接说。

路加笑了:“我的意图很明显吗?”

“以我们的交情还需要拐弯抹角?”夏佐双臂交叉,直爽地往后一靠,“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

路加心中一暖。他微微一笑,又很快正色下来。

“总而言之,就是探取北方蛮族的弱点,和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详细的我会写信给你。”

王后想把阿芙拉嫁给那些蛮族,两国交涉的到来不会太久,如果想阻止厄运,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准备建立一份牢固到媲美联姻的联系。

“那你可真找对人了。”夏佐道,“我和他们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这件事也只能我办到。”

“不,不单是因为这个。”路加诚挚地望着他,“是因为我只信任你,夏佐。”

夏佐的脸和眼圈慢慢红起来,他几乎快感动哭了。

这名高大的蛮族后裔看起来硬朗又缺心眼,实际上却很感性——尤其是面对热血兄弟情。

路加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手探向前胸的口袋里,将巾帕递给他。

夏佐接过了巾帕,最后也没掉眼泪,只用手背揉了揉英挺的鼻梁。

“我必不负殿下重望。”他瘸着一条腿单膝下跪。

“保护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路加笑着叹了口气,“首先要把这条腿养好。”

夏佐又蔫了下去。

“只可惜没法和你一起参加今年的‘五月花舞会’了。”他遗憾道。

路加回想了一下,不由轻笑出声。

贵族们擅长给自己找乐子,四月最盛大的活动是“国王狩猎日”,五月则是“五月花舞会”。贵族们以面具示人,许多少女都会在这疯狂的一夜中遇到心仪的情郎。

去年小王子为了讨好国王必须在舞会上穿裙子,为此每天大发脾气。而舞会当天,人高马大的夏佐也穿了一身专门定做的宫装短裙,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没太多人关注嘲笑小王子了。

小王子当时应该很开心吧。

路加一边挖小蛋糕吃一边笑,感觉回忆里都是甜的。

“你喜欢吃那东西?”夏佐注意到他手里的小蛋糕。

路加很挑食,很少会专注一份食物。但今天他挑挑拣拣吃了些烤肉之后,便一直端着那份其貌平平的小蛋糕吃。

经夏佐提醒,路加也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天的格外合胃口。厨娘没换吗?兰斯?”

“回殿下,还是玛吉太太。”兰斯道。

路加有些犹疑。

“少吃点甜食吧,”夏佐挑眉,“别等我回来发现你胖成头猪,认都认不出来。”

路加冷笑一声,回敬道:“塞西尔少爷也是,以后还是少看骑士小说为好。什么‘不负殿下重望’,如果您没瘸腿说那话我还觉得没那么好笑。憋笑很辛苦,请您体谅我。”

“……”

论嘴毒,他必定比不过路加。

就不该起这个头。

路加将骂骂咧咧的瘸腿大少爷送走后,兰斯和仆人们一起撤掉餐桌上的残羹冷炙,送回厨房。

“怎么样,殿下喜欢这次的甜点吗?”厨娘玛吉太太问。

玛吉太太在路加的府邸担任厨娘已经有五个年头,她的儿子也在路加手下做侍卫——没错,就是前些天在国王御道上路加顺口救下来的那一对母子。

从此之后,他们对路加除了职责所在以外,多了对救命之恩的报答。

兰斯笑着将那只空了大半的蛋糕杯给她看。

“我想是喜欢的。”

“哎呀,这可真少见。”玛吉太太欣喜地拍着手,“看来你下的功夫没白费啊。”

那只路加很喜欢的、相貌平平无奇的小蛋糕,是由兰斯亲手做的,从熬制奶油、烘焙到冷藏脱模。

“多亏了您的教导。”兰斯微笑着将它放进纸箱中。

“剩下的扔了怪可惜,不如你吃掉吧。”玛吉太太说,“我想你该不会介意殿下吃过?”

“……可以吗?”

“毕竟是你的心意,总比被野狗吃掉好吧。”

兰斯将它取了回来,端在手心里。

路加用餐礼仪规范,用过的蛋糕切面整整齐齐,从切面的痕迹上,便能想象到小王子手腕一压一扬,吃掉之后,露出一点点甜蜜幸福的笑容。

兰斯小心翼翼地叉下一块,送入口中。

和殿下吃同一只蛋糕。

他不由弯了弯眼睛。

“你尝出味道了?”玛吉太太惊喜地说。

兰斯一怔:“没有。”

“还是没有味觉吗……”玛吉太太感慨道,“都说神明赐予一件东西,就要收回另一件。不过像你这样毫无味觉还能掌握厨艺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谬赞了。”兰斯谦逊道,“我只是很想把这件事做好。”

“人们常说我能做出好菜,是因为我小时候很爱吃,真正喜欢,菜才会拥有灵魂。”玛吉太太慈祥地笑着,“对于你来说,甜品里的灵魂是你对殿下的喜欢吧?”

兰斯微微一怔,垂眼道:“是的,我喜欢着表露出‘喜欢’的殿下。”

他眸光淡然:“能做出什么东西让殿下喜欢——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了。”

午餐时夏佐·塞西尔对殿下单膝下跪的场景印刻在了兰斯的脑海中。

夏佐是殿下的利剑,能为他征战沙场,能为他深入敌营探取情报,能光明正大地牵起殿下的手,拉殿下去赏烟花。

兰斯以前从未想过身份的不同会带来什么,也没在意过公爵少爷和奴隶之间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他发现,失去地位的他,能为殿下做的事少得可怜。

也只有手里这只小蛋糕了。

不过,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我想我知道‘甜’是什么感觉了。”

兰斯对玛吉太太说。

“是这样的。”

他回忆着路加的表情,缓缓露出了一个甜蜜幸福的笑。

春天的风从窗外吹来,带入花朵的芬芳,拂动兰斯的银发。

没有痛觉,没有味觉,兰斯在遇到殿下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而遇到殿下之后,他也不必为此担忧。

似乎见到路加的之后,他就明白了疼痛是什么,甜味是什么。

从一次皱眉体会到对方的疼痛,从一个笑容里共享了灵魂深处的味道。

还有从吻里……

兰斯有些呆怔,手指停在嘴唇上一厘米的位置,隔空摩挲。

他舍不得真正触碰,以免新的触觉覆盖了路加的嘴唇吻在那里时的感觉。

正在这时,有人闯进了厨房。

“有人找你,兰斯!”

“谁?”兰斯收回手指。

“一个老头,没见过。”

兰斯处理好手边的事,走了出去。

他在后厨空旷的巷道里找到了要见他的人。这里除了他们以外别无他物,两面都是高耸的石墙,偶有一只飞鸟从高空掠过,振翅之声清晰可闻。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驼背躬身,穿得邋里邋遢,有些眼熟。

“没错,就是你了。”老者拊掌大笑。

他说话声音和打呼噜一样响亮,兰斯这才想起,那天下雨,他和殿下在小破屋里烤火,就是这名老者一直在窗前睡觉打鼾。

那时他状态很差,对外界发生的事多有疏忽。现在回忆起来,为了防止烟尘呛到殿下,他用过一个小型光幕术。

“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老者笑眯眯地说,“——用你的圣力。”

兰斯的眼神戒备起来。

“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老者道,“先谈报酬吧。你想要什么?”

见兰斯不语,他便自顾自说起来。

“脱离奴籍获得自由?”

“在教廷拥有一席之地?”

“获得爵位和骑士称号?”

“还是说……全大陆最古老的图书馆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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