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她拖长了尾音，话里带着几分俏皮。

瘦男人看她笑得眉睫弯弯，像夜里天上的新月牙儿，眯起眼道，“不辛苦，明年三月记得来看花呀，弟妹——”

他也故意拖长了尾音，这称呼听得苏心悦一愣，反应过来，“哎”了声准备解释，一声清脆了喇叭声响将她打断。

车子驶了出去，车窗也缓缓升起。

苏心悦耳边还回荡着那声带着笑意的“弟妹”，现在再想她那声“哎”好像是在答应人家。苏心悦囧，看后视镜，那里的人只剩下小小的身影。

“那个大哥……挺有意思的。”她抠着指甲，半晌挤出句。

“嗯，性-情-中-人。”语气清清冷冷，听不出喜怒。

苏心悦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也冷冷清清的，没多少表情。

顾时晏余光瞟见她绞着手指头，她从前不安的时候，也这样，“一会到路口，看看到底有没有指示牌。”

早就料到，这人不会放过取笑她的机会，何况这机会还是她亲手捧到他面前的。

苏心悦转过身去，拿背对他。一副我不搭理你，爱咋咋地的姿态。

车子行了一段，到了路口。那里真有一块指示牌，写着“前方修渠请绕行”几个大字。奈何某人昨晚就是眼瞎心盲，没有看见。

“咦，我手机呢？”苏心悦觉得应该把指示牌的事揭过去，“宁峰太不靠谱了，都说手机是成年人的命，一会不看都过不得，他这大半个夜都干什么去了，三通未接，还有微信，他就算看一眼，也能知道是咋回事。早知道他这么不靠谱，昨晚就不找他求救了。”

“手机是成年人的命？”顾时晏反问了句，照她的话说，那他昨天不是把他的命摔了？

“这话只是用来形容手机的重要性，你也是做广告的，夸张手法，不是我们这行最常用的吗？”苏心悦觉得他这重点抓得有点歪了，她明明在讲宁峰，他却在说手机，牛头对不上马嘴。

“更正，我没用过。”顾时晏一本正经。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心悦决定噤声。

七点不到的市中心，大半的建筑还在沉睡，路上车辆不多，难得的通畅。

“你住哪？”顾时晏问，“我送你。”

“不用。”路边正好有候客的出租车，苏心悦指了指，“就在这把我放下来吧，折腾了一晚，你早点回去，还能休息下。”

顾时晏没吭声，却依言停了车。

“嗯……车子……”苏心悦解开安全带，虽然极不情愿，一咬牙，还是说了，“车子如果需要维护，我可以……可以负担一部分费用的，毕竟是因为……我……”

“不用。”顾时晏冷冷道，“快下车，我赶时间。”

赶时间去投胎？前一分钟还说要送她来着。苏心悦把末了那句“车技差外加眼瞎看漏了指示牌”坦然地咽回肚里，人家不在意，她何必捧着脸贴上去要赔钱，她又不是人傻钱多。

离上班的点还有两个小时，苏心悦觉得时间充俗，说实话，顾时晏的车挺好睡，她这一夜居然连个梦都没有，怎么睡过去的不知道，最关键的是自然醒来。于她这个失眠多梦者来说，这样高质量的睡眠真的难得。

到家干脆放水泡了个澡，等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楼下人声渐密，该醒的都醒过来了。

手机充好电，她拔下来想了想，决定以后随身带充电宝。她拉开抽屉，翻到最底没见前不久顺手搁进来的充电宝，却发现一本相册。

相册只有两个巴掌大，封面有点褪色了。

她犹豫了两秒，拿出相册，翻开来。几张黑白照片映进眼帘，那是她妈妈苏君枝年轻时的照片，再往后，照片渐渐有了颜色，有她和妈妈的合影，也有她的单人照，她翻页的速度快起来，到了末页，那里夹着张集体照，照片上烫着金色的字写着“峒城一中第68届高三毕业生合影”。

她的手指在那并排站立的小身影上滑动，最后停在第二排右侧，那是扎着马尾的她，而她身后，敞着一半校服领口，露出里面白衬衫的男孩子，不是顾时晏是谁？

她记得那首歌里唱的，

曾经的照片还留在那个房间

曾经的一切还印在我心里面

感谢你曾经来过

就算你是个过客

我也无法割舍不得

……

心口一痛，苏心悦啪得声阖上相册，扔进抽屉，拿包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