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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缓缓归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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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停云原只是一时的怒不可遏又不知该如何言语,这才在盛气下踢了几脚。

其实, 以她的气力, 哪怕是用全力踢人, 对于傅长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所以, 傅长熹根本就没躲,站在原地由着她踢着,动也不动的。

甄停云反倒因为动作剧烈,脸上渐渐涨红,竟还有些气喘吁吁。

这样剧烈的动作确实是很消耗力气和情绪, 甄停云踢得脚疼, 胸中的怒气不知不觉便缓和了许多, 理智也跟着回来了。

只是, 没等她平心静气的收回脚,脚上的绣鞋仿佛被傅长熹衣袍上的饰物勾了一下,然后顺着她踢打的余力,竟是被甩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轻响, 绣鞋从半空低飞而过, 落在了地上。

因着正值深夜, 左右都是戒严的侍卫, 寂无人声,绣鞋落地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甄停云的脸立刻就更红了——也不知是气的, 还是羞的。

事实上,这绣鞋乃是慈恩宫的那些宫女们为了配上郑太后给的那条大红薄绡金绣牡丹的长裙,这才特特寻出来给人换上的。所以, 这一双绣鞋也是大红刺绣牡丹的,鞋尖上绣着的牡丹富丽堂皇,栩栩如生,花蕊处甚至还缀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珠光莹莹,无论样式和颜色都是极精致漂亮的。只是,这绣鞋原也不是甄停云的尺寸,甄停云穿着还是略大了些。为此,甄停云还套了厚些的罗袜,这才能够勉强穿上。

偏偏,适才甄停云一时激怒,也顾不得脚上这双不甚合脚的鞋子,连着在傅长熹的身上踢了好几次,绣鞋也被踢得有些松垮,再被饰物一勾,很轻易的便被甩了出去。

哪怕傅长熹都是没想到这一节,不由一怔。

甄停云看了他一眼,又气又恼,索性不理他,自己将只着罗袜的右脚抬起了些,然后单脚跳着要去捡鞋子。

傅长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处手,把她按在了原地:“你别动。”

甄停云见他还敢拦自己,真想再踢他两脚。

“你别动,”傅长熹再一次重复,按着她的肩,一面说一面解释道,“你站这里别动,我去给你捡。”

甄停云撇过头去,不想正眼看他——哪怕傅长熹生得宛若天人,英俊无比,此时对她而言也是面目可憎。

傅长熹却是极认真的看着她。

满月时的月光浓浓,照在她乌黑的发髻上,乌发似也跟着微微发亮,她的侧颊却是雪雪白的,颜色像极了深夜才会绽开的昙花花瓣,柔软白皙,带着隐隐的芬芳,含着甜蜜。

只是,她的唇却是抿得紧紧的,仿佛是倔强的蚌壳,宁愿忍受苦痛折磨也不愿轻易打开自己,更不愿将内里那甜美多汁的蚌肉展露在人前。

傅长熹忽然便觉得心上好似被什么戳了一下,又软又酸,甚至很想伸手去抚摸那样冷淡的唇线,很想凑上轻轻的吻她的唇瓣。

好在,傅长熹克制住了——他还没有昏头,还有理智,心知自己这时候要是真敢凑过去,甄停云只怕也是真敢直接打他的脸——站着被踢几下倒没什么,可若是脸上挨了几下,那痕迹肯定是掩不住的,明日大概就没脸见人了。

傅长熹到底是个要脸的人,他克制住了自己,力道轻柔的按住了甄停云的肩头,认真与她道:“我去给你捡。”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还有些发酸,唇线紧抿着,挤出一句话来:“不用你!”

这是这日晚上,甄停云开口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听着紧绷绷的,仿佛还带着一点儿鼻音,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傅长熹听着难免心疼,心

疼完了才反应过来——等等,适才站着挨打挨踢的不是他吗?为什么他反倒要心疼踢人的甄停云?

这个问题太难了。

傅长熹很快便略过不想,开口安抚这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小姑娘,轻声道:“你要真气,也该把气往我身上撒,哪有这样自己气自己的?实在不行,等我把鞋子捡来,给你穿上,你再来打我、踢我?”

甄停云这才没声音了,她闷闷的想:算了,就让他去捡好了。

见甄停云不再出声,傅长熹也知道她这是默认了,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头,顺势又在她侧颊处碰了一下。

甄停云气得想要咬他。

傅长熹却是早有准备,只略碰了碰便连忙收回手,快步上前去,弯下腰将那落在地上的绣鞋捡了起来,先是用手拎着,然后又像是反应过来,轻轻的用指腹拂去沾在米粒珍珠上的灰尘,然后提着绣鞋,转头与甄停云一笑:“你看,我这算不算‘手提金缕鞋’?”

这是李煜给小周后写的诗,是写他们两人夜里约会的情景——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

这诗写的是小周后在夜里与李煜约会,她怕惊动人,悄悄的脱了金缕鞋,只着罗袜,悄步轻行。

而现在,穿着罗袜的是甄停云,提着绣鞋的是傅长熹。

傅长熹放低身段,如此自比,难免叫人生出一丝反差感。

哪怕甄停云满腔的怒火,被他这样一逗,到底还是没忍住,抿着唇笑了出来。

见她笑出声,傅长熹胸口一直提着的气也散了些,他提着绣鞋走回来,脚步跟着轻松许多,一直走到甄停云面前便又半跪了下来。

甄停云隐约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只着罗袜的右足跟着晃了晃,下意识的要往后缩。

傅长熹却是的伸出手,将甄停云还晃在半空中的脚抓住了。

就像是空手抓住了一只即将飞走的雪白幼鸽,他五指合拢,牢牢的攥着它,将它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哪怕是隔着罗袜,甄停云依旧能够感觉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以及手上灼热的温度。她好像是被烫到了,脚趾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下意识的要把脚往回缩。

然而,傅长熹却握的更紧了一些,他一手握着甄停云的后脚跟固定住不叫她乱动,一手拿着才捡回来的绣鞋,以不容置喙的坚决替她将绣鞋穿上。

等到绣鞋重新套回脚上,甄停云只觉得脸上都有些烫了。

好在如今是在夜里,她脸上神色原就不甚分明,此时又微微的侧过头去,更显得晦暗不清了。

傅长熹仍旧半跪着没有起身,抬起头看她模样,笑问道:“还踢吗?”

甄停云原是想要心平气和的与他冷战的,听到这一句,羞恼之间还是又踢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比先时要小的多,险些便要踢到傅长熹怀里,最后却被他双手抱住了。

甄停云气得脚收了回来,勉强气平,咬着牙与他道:“我要回家!”

傅长熹点头应了,这才站起身来,伸手要揽她的肩头却又被甄停云推开,最后只得退一步去牵她的手。

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傅长熹叫了步辇来,两人一同坐着去了宫门口,然后便一齐上了摄政王府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因着他们在宫里的这一耽搁,夜色已然更深了,宫门外出了值班守卫的侍卫们更没剩下什么人。

所以,当马车驶动时,街道上早无行人,人声寂

寂。甄停云把头靠在车窗边,甚至都能听到马车的车轮碾过石板时的声音以及马蹄的哒哒声,她垂下眼,在这样的声响中微微有些出神。

车里点着灯,灯光在她的脸上徘徊着,乌黑的眼睫毛只静静的低垂着,像是缀着一层细细的光,美不胜收。

傅长熹看着她大半张脸都别照得雪白,心下也是一软,不由出声问道:“现在不生气了?”

甄停云现在是一听到傅长熹这声音就觉得气闷,心里的火气仿佛是烧得正旺的火焰,使劲的往上窜顶着她的喉咙,喉咙隐隐的开始刺痛。她压着火,没去看傅长熹,只是闷闷道:“你别理我。”

傅长熹原本还想着:打都打了,折腾这么久,就算再大的气也能消了吧?结果,甄停云还真就气性这么大,至今还在生气。

见状,傅长熹也只得把自己早前想好的解释搬出来:“其实,身份这事,我是早就想告诉你的”

甄停云闻言,终于回头看了傅长熹一眼,然后抬起脚对着坐在对面的他踹了一下,道:“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别说话吗?!”她现在一听到傅长熹的声音就觉得好烦,更不想听他所谓的解释。

傅长熹伸手抓住了甄停云的脚踝,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吗?”

甄停云想把腿收回来却又怕用力太过绣鞋会被挣脱,只得咬着牙道:“你先松开手!”

傅长熹松了手,然后朝她眨了眨眼睛:“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甄停云瞪着他。

傅长熹便厚着脸皮接着往下道:“我是早就想要告诉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甄停云觉得,自己所有的尖酸与刻薄在这一刻都冒了出来,她冷眼看着傅长熹,提醒对方:“那也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没和我说真话。”

傅长熹咳嗽了一声,不得不为自己叫屈:“我当时是真失忆了。”

甄停云:“真失忆了还能记得把自己的字说成名字?”她如今总算是知道傅长熹字元晦,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个傻子。

傅长熹有些尴尬,但还是接着解释:“我当时就随便一说——再说了,当时我要不说我叫元晦,你不久要让我和马兰头一个姓了?”

甄停云:“那你到了京城,都已经想起自己在西山的别院了,肯定也记得名字了,为什么还不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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