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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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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家果真如苻离说的那般冷清。

上个月, 姜颜与爹娘一同去首辅府上赴宴, 苻家父子三人、媒人冯祭酒、姜家三口俱是分坐两列,每人面前一张食案, 食案之间间隔一尺, 严肃得如同鼎炉焚香的庙宇。

倒不是苻首辅刻薄,而是苻氏家规如此, 重规矩礼教, 淡七情六欲, 连一家人上桌吃饭都得循规蹈矩。

姜颜第一次来首辅府,苻家规矩又多, 难免有些拘束。席间,姜韫川不卑不亢,朝着苻恪道:“这杯酒, 我敬首辅大人!我虽曾与首辅大人政见不同,然新君登基,政治清明, 于公, 为人臣子的自当团结协力、稳固朝堂。”

说罢,姜韫川一饮而尽, 又给自己斟满酒, 再举杯道:“于私,小女阿颜生性活泼,天然自在,与令公子伯英相爱多年、情深意切, 现续良玉之约,将爱女托付给贤婿,还望苻家上下善待阿颜。”

姜韫川一身风骨,从来不会阿谀奉承,此番话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拳拳爱女之心溢于言表。

两杯酒饮下,苻首辅不再端架子,回应道:“既结善缘,我自然不会从中作梗。只是拙荆早逝,府上并无女眷可照拂令嫒,便让犬子自立门户经营生活。阿离重情义,想来不会亏待令嫒,请亲家公放心。”

这门亲事,便算是正式得到了苻首辅的首肯。

说实在的,来之前姜颜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首辅大人一向不太喜欢自己的行为处事,唯恐他出言反对,谁知竟意外顺利……仔细想想,多半是苻离从中斡旋的缘故罢。

他应承过姜颜的事,向来言出必行。

之后几日,姜韫川将家里珍藏的字画等物都拿了出来,一一清点后便亲自动手将物件小心翼翼地装入几口檀木大箱子里。姜颜正在屋内帮忙手写婚宴请帖,问父亲为何突然想起整理这些,姜韫川一边封箱落锁,一边随意道:“你的嫁妆。姜家虽不如苻家富庶,但也不会短了女儿的陪嫁,让人看笑话。”

姜颜心中一暖。

想起那次家宴,姜颜深切体会到父亲最平凡且伟大的爱,如今再看阿爹将珍爱许久的字画封箱陪嫁,则更是感动,待嫁的期许中生出几分不舍的怅惘来。

日子晃晃荡荡地到了七月初七,姜颜已经足足有一个半月不曾见到苻离。天色刚黑,华灯初上,夏夜闷热无比,姜颜穿着单薄的夏衫,手拿着绢扇呼呼一顿乱扇,躺在凉床上辗转反侧。

虫鸣声断断续续的,扰得人心烦意乱,既静不下心修书,又闭不上眼睡觉,心中总有一块空空落落的,被某只‘狐狸’勾去了魂。

今夜是七夕呢,连牛郎和织女都要见面,凭甚自己要独守闺房?

我不服!

如此想着,姜颜猛地挺身坐起,长舒了一口气,穿上鞋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走后门出去,就去看苻离一眼……看一眼就回来,绝不逗留,爹娘不会发现的!

可天不遂人愿,姜颜才溜进后院,就与携手出门赏月的阿爹阿娘撞了个正着。

姜家爹娘站在月洞门下,姜颜维持着开后门门栓的姿势僵在原地,六目相对,空气凝固,尴尬到连虫鸣都销声匿迹。

——阿爹阿娘,你们也出来赏月啊哈哈!

——我正准备去找阿玉玩,才不是去见苻离呢您们要信我啊!

——我就检查一下门栓是否落紧,不出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姜颜的脑中闪出无数个理由,可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姜韫川便自然而然地调开视线,像是没看见她的存在似的抬头望天道:“今天的月色很美啊,娘子。”

“是呢,郎君。”姜夫人以团扇掩唇轻笑,一语双关道,“今日七夕,织女要与牛郎相见的。”

姜颜:“……”

姜韫川又道:“牛郎织女都鹊桥私会了,我们老夫老妻的也不能闲着。”说罢,他牵起夫人的手道,“走,为夫带娘子去喝上元街的酸梅汤,亥时再回来。”

他着重强调了‘亥时’一词,明显是说给杵在阴影中的姜颜听的,看来并不打算做棒打鸳鸯的恶父恶母。

待阿爹阿娘一唱一和地离开后院出门去了,姜颜才松了口气,轻轻拉开门栓,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出去。

刚回身掩好门扉,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阿颜!”

姜颜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后巷阴影里站着一人,不是苻离是谁?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言语中俱是惊喜不已。姜颜匆匆掩好门,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过去,笑道:“阿爹阿娘说了,今日七夕,牛郎要见织女,阿颜想见苻离!”

苻离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姜颜,带着笑意的嗓音低低道:“小心些。”

“你呢?”姜颜的双眸在阴暗中闪着灵动的光,倒映着天上的星辰,问道,“你又为何出现在别家后巷?”

“路过。”苻离不自然道。

“骗子。”姜颜明显不信,狐疑地看着他道,“我看你是守株待兔,守了好些夜晚才逮住我这只送进怀里来的兔子罢?”

她哪里是只兔子?分明是狡黠伶俐的猫儿。

被猜中了心事,苻离索性揽紧了她的腰肢,不悦道:“若是再不能见你,我便要翻墙进去了。”

“你还说呢!都是你们应天府的破规矩,什么定亲之后、成亲之前,男女双方不得私自见面……见了又如何,莫不成你要吃了我?”

苻离眸色深沉,轻轻勾了勾嘴角。从某种上来说,他的确想‘吃’了她。

很想很想。

“走罢,去哪儿玩?”姜颜打断他的思绪。她生性好动,也不肯在苻离怀中多待一会儿,扭身道,“我们可以有两个时辰相处,亥时之前得归来。”

黑暗中,苻离的面容模糊难辨,可声音却是轻松愉悦的,带着几分试探道:“你想不想……去看看我们的婚房?”

‘婚房’二字,含着说不出的缱绻情意。姜颜自然无法拒绝,欢喜道:“好呀。你都布置好了?”

“差不多。”苻离道,牵起她的手朝自己的宅邸行去,沉稳道,“你去看看,若是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再告知我。”

和上一次来这相比,苻离宅邸中已经添置了不少物件,大到花苑池沼,小到桌椅屏风,一应俱全。后院新开了一块不小的空地,摆着刀剑弓矢等物,想必是苻离习武之处,而空地的旁边则是厢房和书斋。

姜颜先去看了书斋。书房很大,若是白天应该光线十分通透,用鹤唳云霄的屏风隔成内外两间,其中书柜、书案、休息用的睡榻,甚至笔墨纸砚皆已备好,其规格竟是和自己在翰林院的书房一般无二……且不说做工昂贵的桌椅案几,便是搜罗那满书架的各色书籍也该花上不少功夫。

姜颜随手挑了两本书看,简直爱不释手。苻离多弄了几盏烛台,使得房中亮堂些,方便姜颜观摩查看。

“如何?”他问。

“很好。”姜颜合拢书籍,将其插回书架中,大言不惭道,“除了缺一个女主人外,别的都齐了。”

灯光中,苻离一身紫檀色束袖武袍,眉目难得浮现一抹温和,又拿起烛台道:“我带你看看卧房。”

卧房不似书斋那般大,但也算得上大气精美了,珠帘隔开,分里间外间。外间有桌案小榻,里间是一张极为宽敞的雕花木床,红绡软帐,四角垂着金流苏,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红绸喜被,看上去颇为喜庆,令姜颜提前感受到了洞房花烛夜的紧张。

她笑道:“你连喜被都铺好了?这些原是该女方准备的。”

“无碍,谁准备的都一样。”苻离将烛台随意搁在桌上,朝坐在床上的姜颜走去。

暖黄的烛光中,姜颜浑然不觉苻离目光沉沉,兀自坐在宽阔的喜床上,一会儿摸摸被褥,一会儿拍拍枕头,连连颔首道:“很软。我睡不惯瓷枕和玉枕,太硬,还是这绣枕舒服。”

“我知道。”苻离坐在她身侧道,“你同我说过,我都记着。”

姜颜笑着抬眼,忽的怔住了,望着苻离的样子出神。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苻离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他一向清冷倨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偶然间流露出茫然的神色,非但不傻,反而分外可爱。姜颜心中一软,手撑在床沿上,凑过去悄声说:“伯英,你看我们这样子,像不像在入洞房?”

苻离被她问住了。

周围烛光缱绻,面前笑靥如花,红帐喜床,确实有几分洞房的意味。苻离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眸光涌动。

气氛太过旖旎,连夜色都变得暧昧。苻离搁在膝上的手微动,握住了姜颜的五指。他垂下眼,侧首靠近,浅色的唇离姜颜的只有一寸之隔,鼻尖抵着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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