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乱深（1/2）

西盛二年一月，帝君尉迟烈犯天下大不敬，封摄政王遗孀杜嫣然为后。尚且不提此举有违朝纲，那亡于戎狄战乱的摄政王尉迟枫，本应是他的亲叔父！也就是说，这位将朝堂治理得数万人都心悦诚服的小天子封了腹中尚且怀有他的亲侄儿的皇婶为后！根本就是有违伦理，为天理所不容。然而封后大典上，新后再一次犯天下大不敬，竟然不着代表皇后地位礼数的凤袍凤冠，而身着摄政王妃应着的婚服登上了明堂，一时啊，满朝文武皆哗然。只是帝君一味地宠溺她，居然丝毫不觉有逾礼数，依然册封了她为西盛皇后。一时间昏君骂声四起，朝野震荡，引得无数人进谏。可在太平盛世之下，骂声便如烟花璀璨一般闭了嘴。

我还记得那日他眉眼如昔，看着明堂底下众人对他山呼万岁俯首称臣，冲着我道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笑的是那么好看，一双桃花眼兀自笑得弯弯，胜过这世间万般春色。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居然没有半分被羞辱的恼羞成怒，而是笑得更加开怀。不顾朝堂底下的文武百官个个无比痛心疾首的目光，亲手将那颗，代表着无上圣宠眷身的西盛皇宫凤印交到我手中，搂了我入怀，声音万般清脆好听:“这是朕的皇后，是西盛国的国母，日后就是天下女子之表率！”我抬首看向他，他的眼神居然还是一如初见那年澄澈，透不出半分狠绝与毒辣。一时，我居然有些恍惚，疑心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虚空大梦？我的夫君根本就没有亡于戎狄战乱，而是已经凯旋归朝，我们的孩儿马上就要出生，小烈也没有册封我为西盛国新后，更没有祸水，伦理，天道之类种种一切不堪入耳的骂名。

可惜，这也根本就不是梦。一切都真实得让我感到害怕。

入春那天夜里，陛下来探望我这个从未与他圆过房的新后。并带来一碗熬得浓香的银耳莲子粥。我热粥才入口一勺，便不声不响地放下了碗。启唇，淡淡开口问道:“你派他出征，是不是早与戎狄预谋足的一场戏？”

他怔了怔，点了点头，神色微僵。

我一手捂着腹部，身子微微颤抖，又问道:“他的死，是不是这场预谋足的戏背后的目的？”

他又点了点头。面色归于沉静。

我闭上眼，两行泪缓缓流下，口中浓浓的微涩苦香仍未褪去:“你可曾知道，他同我说过，再等几年，等你成长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他手中握着的部分政权自会还给你，从此以后不问朝纲，带着我和我们的孩子离开这西盛皇宫，游历遍这天下繁华。他何偿不想做个逍遥王爷！皇位是你的，他从未想过和你抢！这一切，你明明早就明白！为何还要如此心急？”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我腹部，眸光一黯，似是万分悲戚地淡淡道:“可我，已经等不了了。”

腹中绞痛逐渐加深，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刀锋般尖利，一刀一刀，在凌迟我腹中的孩子:“他是你的叔父，我腹中是你的亲侄儿！你竟真的可以狠戾到亲手弑去！待到你百年之后下黄泉，如何有脸面见他！”

他激动地起身，清俊的五官都有些疯狂到扭曲:“嫣儿，你可曾知道！假如没有他，那么，你现在怀的，就理应是我的孩子！他欠我的，何止一个王位！先遇见你，先爱上你的人明明是朕！他凭什么来抢，他何德何能从朕身边夺走你！”

我狠狠一掌劈手甩去:“是你要我做内应，是你让我接近他，是你把我献给他！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本宫自己要爱他，是本宫不自重，成亲前就与他缠绵过，他的孩子还在本宫肚子里！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你不恨你自己？为什么你不恨本宫！是不是非要本宫殉情，你才会彻底死心！”

音落，他静静注视着我，一双桃花眼中的哀戚美得醉人，深邃的墨色瞳孔似乎要将我吞噬进那轮回海。良久，起身逆光负手而立，声音清冷:“我知你情深，但你若随他而去，我必定踏平秦月国，让你的子民陪葬。你深知我习性，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同我一样，受这相思之苦。”

音落，他没有再度看我，一甩袍袖，径直踏出了王府寝殿。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终是听见了一声，这位平素冷酷无情，狠戾阴绝的小天子未能忍住的一声呜咽。

袭人的痛楚一路从腹部刀刮一般游移至全身，床前的小宫女吓得哭出来，一路跌跌撞撞找来了太医。我身下泌了一床冷汗，锦被已经湿透了，下身有极轻微的温热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流出，我感到有温暖一点点从我身体里消逝，唇角被我咬破，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心间。他的孩子，还在吗……那是他的血脉，他的血脉，他留存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娘娘，娘娘见红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