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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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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殿中只剩下三个人时,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张折好的纸笺,“君平,今日我找你来,就是为了一起参详此事。”

洛君平心中不由得一震,他自己也并非全无动作,只是打听之下并无端倪,洛文萧竟这么快就弄到手了。他接过那张纸笺,打开见上面写到:

含章以北,洛水之西,暗星将起,辅我帝基;

天狼韬晦,兵戈可息,江山有幸,河汉清兮;

白虹贯日,紫微再临,佑我帝朝,中兴有期。

字迹自然不可能出自苏聆雪或莫寒山的亲笔,但笔划间也颇为凝练大气,语意似乎十分明白,且定会令为帝者欣喜,但细细想来,又有不少费解之处。洛君平读了两遍,还给洛文萧,一时没有说话。太子接过来,就转手又给庄世经看了,等两个人都读完,才问道:“你们觉得,此偈何解?”

庄世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依天象而观气运,所看的乃是其中变数。星辰浩瀚,斗转星移,有劫也有运,都应是应在人身上。以在下之浅见,不妨推想每一句所指应在何人身上。”

他顿了顿说道:“这第二句看起来最是明白,天狼韬晦,兵戈可息,天狼星主战,而今北境战端未平,领兵作战的却是云王。”

洛君平听他这般分析,脸色已不太好看。他生平最忌的就是这军权在握,几乎令人无可挑剔的四弟,天宜帝对他极是看重,常常夸赞,把两个皇兄衬得面上无光。洛文萧是太子,也就罢了,自己比二十一岁的洛临翩还大上两岁,相形之下却显得很是碌碌无为,因此每次边关上捷报传来,他就心中发酸,快要听不得云王的名字。他于是问道:“韬晦是何意,我禹周可是能胜北辽?”

庄世经却摇头说道:“只能解为战乱或可平息,但究竟是胜而和,还是败而和,委实不好判定,在下不敢妄议。”

洛君平把茶杯顿在桌上,不想再提云王,说道:“依庄先生之法,本王也来解上一解。这第一句,含章以北,洛水之西,应了词语之人,当是在我帝都洛城,地处西北。”

庄世经微露笑意,“正该如此,安王殿下所言甚是,不过说到含章以北,含章乃重华宫中重殿,供奉皇族宗室祖先。”说着依例拱了拱手,“故而这能佐辅帝业之人,多半是宗室中人。料来籍籍无名之辈,也不可能上应天象了。”

这次轮到洛文萧面有不豫,却不说话,只听洛君平脱口说道:“先生所指,难道是静王府那个人?”西北边相对僻冷,座落在那里的也只有静王府了。

洛文萧见庄世经虽未接话,脸上神色分明是赞同之意,心里顿时莫名地生出一股怒气。他明知该控制,还是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实际上,他想到洛湮华,还在安王开口推断之前。但让他不舒服的是,每个人似乎都做如是想。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静王府门前清冷,昔日荣华已烟消云散,可是为什么他周围的人甚至包括父皇在内,都不曾真的忘记静王的存在,那个武功尽失、备受冷落的洛湮华。

他吸了口气,按住躁动的心绪,问道:“那么这第三句呢,先生可有定见?”

庄世经没有立刻答话,像是在斟酌言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紫薇乃是帝星,紫薇再临,自然是意喻圣上英明,此语按理应是大吉。”

洛文萧心中一动,他察觉庄世经语意模糊,明显认为不能直言。帝星再临,莫非寓意下一位帝王才是中兴之主,那么除了他这当今太子,还能是谁。一念及此,他纵然向来自持,心中也一阵乱跳。

只听庄世经接着说道:“然而句中白虹贯日在先,却又十分凶险。史书中,每现白虹贯日,皇室便有祸乱,而且,往往是出了极大冤屈,上天有所感应,才会生此异象。”

他话音未落,洛文萧已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惯在地上,一声脆响,摔得四分五裂。他脸色阴沉,怒喝道:“庄世经,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敢妄言论断我天家之事。”

他平素处事都是一团和气,对待谋臣更是尊重,以示礼贤下士之风度。但庄世经适才所说听在他耳中,字字诛心,不由不变色发作,连安王也吓了一跳。

庄世经见他盛怒,当即起身,拱了拱手,却并不慌乱:“殿下息怒,臣下绝无不敬之意。我虽才浅学疏,但既然得殿下信任,做了这东宫的幕僚,就须事事以实言相告,方能助殿下审时度势,有所定夺,否则就是失了我这谋臣的本分。”

洛君平也连忙打圆场,“皇兄,庄先生原是好意,保不准就有他人在父皇面前说同样的话,我们若是不知,才是被动。”

洛文萧这时怒气渐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反应这么大,反而显得心虚,心中有些懊恼,勉强道:“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我关心过甚,情急之下错怪了先生。先生请坐。”说着做个手势,示意庄世经但坐无妨。

庄世经不以为意,重新坐下。

守在殿外的侍从听到里面动静,知道太子发怒,未得召唤哪里敢擅入,只有温逾随侍洛文萧日久,担心有什么需要,摸了进来,只敢站在内殿门口遥遥张望。

洛文萧见到他的身影,就吩咐道:“温逾,在明光轩摆膳吧。”天色已晚,他又自觉有些心神不定,要停一停才能继续商议。

洛君平说道:“什么天狼白虹紫薇,又不归我们管,想管也管不了。倒是这将起的暗星,如今只说是在帝都西北,住在那里的人多了,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以臣弟看,可不一定是在静王府。”洛文萧会意,不禁点头。

这天晚上,洛君平在太子府明光轩用了晚餐。膳食虽然精美,还有丝竹相伴,但各人都有些心事重重,食不知味。饭后,三个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才算计较停当。

洛君平出太子府时夜色已深,将近宵禁时分,街市两边的店铺都是黑沉沉的,远处一些大户人家似还亮着点点灯光,夜风里带着春天的微寒。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东宫,心想,洛文萧被册立为太子已有五年,尽管在朝臣百姓的眼中,他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但实则不尽然,虽不至于如履薄冰,但只怕也很少能睡个安稳觉。重华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琢磨个半天,心里有再多事,也要装得若无其事,实在无趣。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种冷冷的嘲讽,不全是对太子,也是对自己,他们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

他上了马,不理身后紧随的侍卫,朝自己的府邸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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