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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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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殿下也是习武之人,可曾见过姬先生。”耶律世保见洛凭渊注目姬无涯,似是若有所思,便在一旁笑道,“我等要在洛城叨扰一阵子,需要五殿下关照之处甚多,不若双方部下互通姓名认识一下。”

他话语谦和,架子放得极低,若是换了其他场合,洛凭渊或许真会略有好感,但此刻见到这位姬护法,想起昆仑府种种作为,神色顿时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冷说道:“我禹周朝廷早有檄文召告各地,昆仑府犯下谋逆、杀人、勾陷皇子、作乱黄寺十数条大罪,一应党羽但凡发现,立即锁拿,三王子如今将此人带到我眼前,可是为了相助擒拿逆贼?”

他一动怒,身后靖羽骑卫齐齐手按刀柄,怒目而视。

耶律世保吓了一跳,心中顿时大为懊恼,暗骂自己百密一疏,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昆仑府在禹周皇城犯下的巨案轰动一时,流传极广,面前这位五皇子正是被陷害的对象,听闻不仅受了重伤,还几乎陷入百口莫辩的绝境,如今才过了四个月,怎能指望他不记恨?

饶是这位三王子见过不少阵仗,想起洛凭渊剑下就杀死过一位护法,率领靖羽卫一夜荡平昆仑府在都城的势力,此刻也是既尴尬又忌惮。

他这些日子反复掂量各种可能与细节,考虑到了禹周要如何行事,却独独漏了这一点。姬无涯虽是昆仑府中人,但他常年待在北辽当智囊,料来到了禹周,那些对江湖武林一窍不通的官员也不会识得他。

结果正是灯下黑,身边这许多人连同姬无涯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竟然无人提醒。孰料到达的第一天就被宁王认了个正着。看这样子,说不定误会是自己在挑衅了。

耶律世保对姬无涯还算倚重,而且即使理亏也不能就此在禹周皇子面前退让,于是解释道:“五殿下有所不知,姬先生乃是我父王的客卿,近几年来一直在昭临,未曾离开过北辽,对前段时间逆贼作祟之事半点不知。想那昆仑府中人数众多,难免良莠不齐,总不成将无涉之人也一网打尽不是。”

洛凭渊仍然紧盯着姬无涯,目中寒意凛凛,直令这位圆滑老到的护法心中也是发毛,怀疑他下一瞬就会突然拔剑。半晌,宁王才冷声说道:“念在你是跟着北辽使团来的,我看在三王子来和谈的份上,暂不动你。若是在洛城有丝毫不守规矩、作奸犯科之行,休想轻离此地。”

鸿胪寺卿这才敢上前打圆场,与北辽官员互通名姓官职,沈翎见宁王微微颔首,也带了众骑卫与品武堂众人叙了几句“交情”,双方可说是夙敌,新仇旧恨论都论不过来,招呼得剑拔弩张,恨不能当场动手。

洛凭渊便看到索伦泰对尉迟炎皮笑肉不笑道:“太平峡谷中多承照顾,在下对尉迟副统领甚为挂念,如今见故人康健依旧,心下十分欣慰,你我亲近一番如何?”说着便伸出手来。

尉迟炎也不答话,同样伸出右手与他互握,半盏茶的功夫方才放开,都是面无表情,也看不出谁占到上风,谁又吃了暗亏。

进城后,礼部官员将北辽使节一行安置在事先预备好的鸿胪寺驿馆。耶律世保初见宁王就碰了个下马威,可以想见有姬无涯的存在,想与五皇子走得近些是不大容易了,唯有另行打算。

洛凭渊却没心情多想,礼部办事难免有不少繁文缛节,他职责在身,总不好尚未妥当就提前离开。看看天色,心中想着,转眼间月中又至,皇兄不知有没有在府里好生养息。

这时候,洛湮华正由内侍引着,从长宁宫前经过,前往清凉殿面见天子。

天宜帝今日态度格外舒缓,不仅看座,还让人奉上一杯龙井。

静王谢了恩,心里明白这是由于目前已经迫在眉睫需要应对北辽与夷金两国的使节,皇帝要自己办事,待遇自然会好一点。

他也不推辞,先是接过一份和谈节要浏览一遍。北辽递交求和书的时候,上面只约略提出一些要求,并未列明具体数目,上一次和谈还在几十年前,这是通政司与中书省根据前朝的经验与目前情况草拟的意见,准备作为己方与耶律世保谈判的基础。

静王一直避免参与政务,不过事关界定与北辽乃至夷金关系的国策,也在他与天宜帝初时约定要尽的责任范围内,因此从一开始便给过一些意见。

他看着馆阁体写就的谈和底线:初定白银年一百五十万两,绢帕十万匹,具体数目可商榷,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再往后面看,又有提供粮食,交换俘虏,边境开通互市等条款。

天宜帝见他蹙眉不语,说道:“李辅仁征求了兵部和户部的看法,又与薛松年争了半天,方才勉强定下这份条陈。朕被他们吵得头疼,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无论朕派谁去和谈,总需有个底子。”

“这份条陈拟得还算细致周全,能看出诸位大人尽了不少心力。”洛湮华淡淡笑了笑,皇帝上个月还给了脸色看,现下转为平易近人,尽管是常用套路了,他还是有点不适应,“儿臣是在想,我禹周因为不了解外族的习性,总是想以施恩仁义加以感化,又盼望他们能重信守诺。但是辽人不懂得投桃报李,我们宽和礼让,他们却只会当做是禹周怕了北辽。如今是我方占据上风,如果这种情况下仍然答应许多好处,辽人非但不会满足,反而会加倍操练兵马,一旦元气恢复就再度兴兵犯边。而被夷金看到战败也能得利,更会蠢蠢欲动,如此只怕浪费了四皇弟戍边苦战换来的战果啊。”

他尽量说得委婉,事实上,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过往与北辽交战一直都十分艰难,守住城池都是不易。现下好不容易云王迫得辽人求和,这些文臣或者说禹周朝廷却一时转不过心态,还不知道要如何作为胜利一方行事。而北辽横蛮久了,单是看耶律世保带了这许多品武堂高手过来,就可见没有战败的自觉。

天宜帝听在耳中,就想起臣子们的确或多或少认为,禹周作为□□上国,不妨对战败的北辽给予部分怀柔条件。反正国家富庶,每年赏赐一些金银布帛,既是感化,也可保得边境平安。

他对彰显□□繁荣宽仁乃至成就圣君的声名的确有点心动,而且算下来其中所费怎么也远远少于北境过去每年八百万两的军费。主张严苛一些的臣子也有,但在朝中占到的声音比较少,群臣终究认为想要换来和平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此刻忆起这些年来辽金屡屡兴兵相欺的可恶,不得不承认静王所言颇有道理,加恩很可能不但得不到感激,反而会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愈发不将自己这禹周天子看在眼里。

“辽人贪婪凶狠,朕岂有不知,又何尝乐意凭空赏赐。”他沉声说道,“但辽使是有所图而来,势必有种种要求,既然你觉得通政司的主张不妥,那么这一和如何议法,可有见解?”

“陛下见问,儿臣只是想到,以北辽历年来在边境抢掠,所得金银累计怕有千万之巨,我们不去要回来就不错了,何必再给白银绢匹。”洛湮华道,“以儿臣浅见,北辽缺粮,我们允许重开互市,让他们能用比较公道的价格买到粮食、布匹和其他必须物品,已是极大好处;如果对方提出要放回之前的八千俘虏,纵然不能拒绝也需慎重,这些都是北辽的战力,轻易放归会使他们加快恢复元气,又掉过头来打我们。儿臣想着诸位大人的条陈亦有许多可用之处,只需将一些条件加以修改,既符合禹周的利益,又能让北辽三王子不至于空手而回即可。”

天宜帝点了点头,心中思索,他已然获知,北辽四王子死于战场之后,昭临王宫的行事就有所变化,耶律洪畴的二王子和三王子明争暗斗激烈,对禹周十分有利。从这一点来看,此次来和谈的是三王子,既不应让他得到太有利的条件,又不会无功而返,两个继承人选继续势均力敌地斗个几年,就无暇在边境兴兵作乱了。

静王所说的意思,也显然是让北辽不至于闹饥荒过不下去,而又尽量缓慢地恢复元气,无力再来进犯禹周。

他不由看了皇长子一眼,静王每次进宫,说话不多,但总能帮助他厘清头绪,乃至做出明确的决断。

天宜帝想让洛湮华再多提一些具体意见,静王却只是说道:“儿臣职不在此,所知也是有限,不敢多议国事。四皇弟在兵部日久,五皇弟也进了户部,想来都更有见地。儿臣有几名属下近年来在北辽,对那边各方面情况都知道不少,他们正在整理汇总,不日就能提供给通政司作为参考,或许能对李大人有所帮助。

和谈自然需要准备妥当,但是自己不宜多说,还是由凭渊过几日详细上一道条陈,效果更好。想到这里,他不禁浅浅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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