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爷（1/2）

庭中再度炸开了锅，主判官的脸都绿了，哑口无言地瞧着霍卿慢慢站起身，从堂上缓缓走下，走到围栏前的位置，对着判官深深颔首，又转过身朝背后的人山人海一颔首：“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随即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抬头瞟过蒲净和廖华，再度转向判官：“大人一定想知道，为何我会这么做。”

判官不得已猛敲冰锤以让庭中安静，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霍卿。霍卿的反应异常冷静，冷静到让人看不出他的悔意，仿佛他并未做过什么错事，而是在淡淡地陈述别人的案情。

“正如郭云鹤所言，谷凡是他所害，郭诩蒙冤入狱。当初我只觉得此案有蹊跷，并不知狐妖案的原委。是后来廖长官告诉我狐妖案乃官府造谣，给我引了这么一条路。”

蒲净看不见霍卿的表情，侧目去看廖华。廖华的脸有些僵硬，讪讪地挂着一丝荒诞笑，似乎随时可能破声笑出来。

“此事水落石出，我挺高兴的。”霍卿依旧背对着蒲净等人，“伪造狐文信后我一直后怕，也很后悔。怪我当初没主见，热衷于党派之争。”

他真的后悔，并非只因包庇过一个犯人，扯过一次谎。当狐妖案被转到他手上后，他才知道被包庇的何止是一个犯人，由于廖华等人精心设计的谣言，有多少谋财害命的真凶在法外逍遥，遇害者的家人则被谣言蒙在鼓里，当他们对着自己苦苦哀求一个真相时，无论自己查出了多少事实，都只能答一句“狐妖干的”。

他不想背叛连峥，他不愿承认让自己付出过真情实感、真心崇敬过的人会有令自己厌恶的一面。这感觉就像被爱人欺骗了感情，分明知道应该和对方一刀两断，却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有时他恨透了自己的性格，有时他怀疑自己并不适合做侦查官，有时他只是不理解——他们的政府是透明的政府，他们的权利是百姓的权利，为什么百姓却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最终他选择沉默，沉默地继续这个谎言。他不亲自背叛连峥，但却暗暗希望有人能替他披露此案，所以当蒲净被请到刑署时他很高兴，或许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要来了。

“造谣之罪有我一份，如今我以罪人之身，最后给诸位一个交代。”霍卿淡淡道，“金陵城内每起狐妖案的真凶，我已经大致调查清楚，只是碍于压力一直未敢公布。如今这些记录都在敝府的书房里——”他稍微顿了顿，“诸位可以请个信得过的人到敝府取，有些案子拖得太久，只恐犯人已逃脱，辛苦大人们尽力去抓了。”

庭中鸦雀无声，有人对他的说法哭笑不得，有人听完情绪沉重。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噤声不言，有些在书坊做事的书生已经开始构思明日报上该如何写此事。

刑署内部藏污纳垢，连党官员愚弄百姓，恐怕这回有不少官员将遭到放逐，甚至更严峻的处刑。

几名法师上前打开围栏，将蒲净手腕脚腕上的链条解开放出来。蒲净重获自由，忍不住去瞧霍卿。霍卿依旧背对着自己，任由法师扣住自己的手腕，再配合地随他们离去。

他在众议员和百姓的目光下，从法庭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仿佛走过了许多年，回到初入刑署那时的光景。

那时的他，话不多，但凡开口便一针见血。他多么自信优秀呀，当初进入刑署前的考核，他是同届之中成绩最好的，不但观察推断仔细，还有过人的嗅觉。是从什么时候，他变得像现在这么怀疑自己了？

庭审结束，蒲净朝祝融和俊阳这边欢欢喜喜地走来，看起来既欣慰又轻松。突然他看见仍有一个带面具的人站在祝融背后，似乎自始至终未讲过话，这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祝融与蒲净阔别多日，多少有些提心吊胆，刚想关切几句，谁知被小白脸俊阳一个虎扑抢了先：“蒲公子！您可算出来了，想死我啦！”

祝融刚递上前想要握住蒲净的双手僵在半空，登时面色一黑。俊阳公子全然没察觉到背后两道刀刃似的冷光，开始抱着蒲净捏肩揉腰，上看下看。偏偏蒲净泥鳅般一缩身，走到祝融面前，温温笑道：“谢谢你。”

祝融的脸色晴朗了些，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俊阳公子又开心地扑上来，直接从背后搂住蒲净：“蒲公子，你就不谢谢我么？”

蒲净偏过头，依旧保持微笑，“当然谢谢你，俊阳公子艺高人胆大，此番为办案只身涉险，更是有英豪气概，蒲净佩服不已。”

祝融用目光瞪了俊阳几眼，把蒲净拽到旁边：“你怎么回事，还真和这种人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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