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1/2）

用过午膳，兄弟三人由山鉴打头，出城走了一里多路，走到偃师郊外一座山附近，一边赏山一边踩土路。山上枫树林金红耀眼，似日出时裁下的一抹云霞。

蒲净在路上拾了几片枫叶，精选了一片，形状匀称，色泽透红，忽然痴痴地笑起来。

晏清嘉奇怪地瞥他一眼：“二哥为何发笑？”

蒲净道：“记得今天祝融变枫叶了没有？”

晏清嘉：“……”

山鉴很有兴致，“记得，点火生叶，火系和木系魔法结合，你们合作创造的？”

蒲净点点头，将枫叶小心收起来，打算回去做成标本送祝融一片。

晏清嘉忽然道：“大哥我跟你说件事。”说罢把蒲净落在后面，快步跟上山鉴低声说了什么。

山鉴忽然回过头奇怪地打量蒲净，只见他盯着手中枫叶，丝毫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

山鉴小声道：“不会吧？”

晏清嘉道：“认识这么多年，我头一回见二哥对一个人……”

山鉴沉思片刻，回过头，叫蒲净道：“二弟。”

“嗯？”

“你觉得祝公子人怎么样？”

蒲净想了想道：“挺好的，待人热情，有正义感。而且，他救过我。”

山鉴和晏清嘉对视了一阵，山鉴旁敲侧击道：“若是你们处得投契，咱们兄弟三人加他一个，拜成四兄弟，如何？”

蒲净愣了愣，笑道：“这就不必了吧，咱们三兄弟挺好的，加上他奇怪。”

说到这里，蒲净兀自愣住了。

为什么加上祝融会奇怪？

印象中，和祝融独处的时光，总是那样惬意而快乐。而这种快乐，却和跟山鉴晏清嘉相处时不同。

蒲净素来都甘愿倾力帮助他人，可即便先人后己如他，也想自私地想独占这份快乐。

晏清嘉心领神会地看了山鉴一眼，山鉴低声摇头道：“不足以说明。”

晏清嘉叹息，“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到底去哪儿？”

山鉴道：“很快就到了。”

他带着二人穿过一片竹林，极有长兄风范地替二人拨开枝叶。

从茂密的竹林里迈出那一刻，晏清嘉愣住了。

清澈的溪流横在面前，溪上驾着矮石桥，其后是处气派十足的大宅邸，几个汉人仆役指挥着一群灰奴和少量汉人劳工来来往往，有的执扫帚清理落叶，有的在檐上添瓦，有的绕着宅邸修砌围墙。

晏清嘉愣了愣，道：“本以为住在山里的都是闲云野鹤，想不到还有大门户在这偏僻之处安居。”

山鉴点点头：“是，等门面修缮齐整，这大门户便搬过来住了。”

蒲净走上前，问道：“大哥认识这家人？”

山鉴笑道：“认识。”

晏清嘉随口问：“谁？”

山鉴道：“你。”

晏清嘉侧过脸，半晌才逼出一句：“我没听明白。”

“你不是需要地方办学府传播仙道么？”山鉴望着忙碌的仆役，“这里，够不够大？”

晏清嘉愣了半天，极其少见地结巴了一下：“这……现在肯定够了。”

“二弟说你喜欢竹林，所以我让他们选了有竹林的地方，”山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以后就留在偃师，做你想做的，有困难，大哥帮你。”

晏清嘉仍旧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半天才答：“……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要知道，虽然山家在老家那边还算殷实，来到偃师也只是一般小康，充其量能保证温饱和娱乐生活。况且，做生意的收入都不稳定。

山鉴答道：“向罗家借了一部分，我家出了一部分。你不用操心钱的问题，大哥现在有俸禄。”

晏清嘉静了片刻，道：“我不能住这里。”

虽然口上拒绝，青山绿水环绕的府邸，却仿佛无声地召唤着他。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在家乡之外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兴立教派，传教授业。他苦苦寻觅了这么久，从来没开口求过任何人，可山鉴竟然直接帮他安排了。

“别顾虑那么多，房子已经建好，大哥只希望你留在偃师，希望你成就理想，希望我们兄弟三人，永远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晏清嘉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几个月前他还和山鉴吵过一架，以为山鉴只在乎功名利禄，早已不是当初心怀百姓和兄弟的大哥了。而大哥却默默背负着自己的误解，一心帮他实现心中所愿。

或许……大哥的选择并没有错。

蒲净忽然道：“记得当年结拜时，我等也是这样一片竹林中。”

那年他们在山阳，晏清嘉家门外有一片竹林，溪水从中涓涓流过，景致由美。

此情此景，虽在偃师，竟像极了当年。

这日，他们依旧在竹林之傍，坐在还没碓好的石桌石凳上，揽几壶花酒，放纵沉醉一场。山鉴醉了，蒲净醉了，晏清嘉也醉了。

他们默默想，时间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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