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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溪镇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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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布鞋鞋底举到更上一层的台阶。

举到更上一层的台阶。

师父说,要想学会下山求佛,先学会上山成佛。

我成佛了吗?我成佛了吗?

师父,我能抚摸到林间的鸟儿了。

十楼,放了那鸟儿吧。

师父,我能牵起悬崖上的藤蔓了。

十楼,松开那藤蔓吧。

师父,我想下山去看看啊.....

师父,我想下山去请一炷香啊.....

十楼,先把石桌前的落叶扫扫吧。

十楼,先把那只从巢中跌落的雏鸟放回巢中吧。

十楼......十楼?

师父,十楼在呢。

啊.....十楼,还在呢?

在呢.....在呢.....

十楼,下山去吧。

师父侧躺在佛像面前,他唇边灰白的胡子艰难的动着。

任十楼不想让自己哭出来,他几乎咬碎了下唇,拳头生生的将蒲团砸进了地里。

十楼.....十楼?

师父?

任十楼到底没有哭,他只是觉得自己再也说不好话了。

他好像没有了舌头,他好像没有了头。

“十楼.....下山去吧......”

“佛祖的莲台下面....是师父毕生的积蓄了.....”

“不多,只有两百文。”

“去.....去买点好香,去....去买个好点着的火折子.......”

“只是....只是别忘了.....”

师父哆哆嗦嗦的说。

“别忘了.....火折子点着了之后.....别烧着手......”

“还.....还有.....拿着师父的刀.....路上也.....也防个身用.....”

师父像是被痰又堵住了喉咙,使劲的咳啊咳,咳的满嘴是血,咳的满衣领都是血。

“走啦!走啦!”

“十楼!走啦!”

任十楼右臂轻轻的抚着师父的胸口,而师父却用拳头重重的砸在任十楼的手臂上。

“走啊!十楼!走啊!”

“没几天了!就到了祭日!”

“别晚了时候!别晚了时候!”

“别让你父母责备你!别让你妻子担忧你!”

“走啊!十楼!”

师父的舌头上还混着血,血沫子顺着他的大喊吐满了整整一块青石板。

“十楼走......十楼走......十楼这就走.....”

任十楼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他跪的着实有些久了,两腿一酸,又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上。

“佛祖啊......佛祖啊.......”

“佛祖您救救我师父啊......”

任十楼哭出了声。

他苦出的声小,他说话的声也小。

“不求!不求!”

“不求他!”

师父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着地面。

“不求他!不求他.......”

“求他做甚么!求他又怎样!”

“佛祖啊....佛祖......”

师父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枯坐莲台多少年啊......你怎么还不死啊......”

“还不死!还不死!祸害遗千年!遗千年!”

师父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他像个四条腿被绑起来,待宰的猪一样,两手蜷缩在一起。

“十楼啊....十楼......”

“师父要死了啊......”

“十楼啊....十楼.....快下山去吧......”

“十楼啊.....十楼......别忘了.....埋了师父啊......”

“十楼啊.....十楼......”

师父已经看不见任十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十楼到底在没在他身边。

“回来了......就出家吧......”

师父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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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好像看到了佛祖一般。

他死前,睁开了双眼。

“哪.....哪座山啊?”

说罢,师父便死了。

“我只知道你在放羊,却不知道你在那座山。”

师父修了一辈子佛,越修越明白,哪里有佛。

临死前,师父终于登了天,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许他看到了她在那座山放羊。

我师父是个大宗师啊,虽然他只当了不到喝一杯茶时候的大宗师。

我只知道你在放羊,却不知道你在哪座山。

“知道,有个人让你惦记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吗?”

“不知道.....”

任十楼冷冷的回答。

“哦.....哦对,十楼你就当我没说。”

师父缩缩着脖子。

“昨晚上背下来的经文又忘了,我赶快再去背一遍。”

“十楼别忘了,再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啊!”

“知道了!知道了!”

任十楼不耐烦的答应道。

洪武二十七年,正月辛卯,卯正三刻。

禅门高手,嵩山禅门住持青石大师圆寂。

青石大师于圆寂前一刻入大宗师之境界,入禅门林塔,入禅门万碑册。

任十楼还是不知道,牵挂着人的滋味。他永远也不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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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我不杀你。”

刀从任孤意脖子上挪开了。

任十楼到底没有下去手。

“别再让我看到你,你也别再回来祭拜了。”

任十楼的声音冷得就像黄河凌汛时候的水,带着冰块子,死死的钻进任孤意脑袋里。

“哥哥.....我不能不回来啊.....”

无惧剑被戒刀挑飞了远远的,任孤意一点点的尝试站起来。

“你还是别站起来了,省的我一会儿会忍不住把你那把剑踢到黄河里去。”

任十楼缓缓举起刀,一刀刀的划过他的头皮。

划过便是青色的头皮露在黄河边的寒风里。

“哥!”

“哥啊!”

任孤意像是疯了一样,猛地跳起来,抬手就要去夺任十楼手中的戒刀。

任十楼握着头发的左手照着任孤意胸口就是一拳,毫不留情的将他打退了出去。

罢了,他收回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扔到任孤意面前。

“这本大涅槃经,你拿回去,用醋刷一刷书皮,里面是我师父毕生所学写成的内息运行之法,也许...能让你把你的命根子再长出来....”

“长出来?长出来干嘛啊?”

任孤意三两步爬到经书前,拾起沾满了灰尘的经书。

“长出来......娶个贤惠的妻子吧......娶个想你嫂子那样的女子,别再动剑了....好好过日子.....”

任十楼冷冷的说道。

“娶....娶个贤惠的妻子......”

任孤意哆哆嗦嗦的说着。

“哥哥......你娶我吧。.....你娶我把.....”

任孤意一边说道,一边将手中的经文一点点的都撕碎了。

任十楼没有答话,他继续一刀一刀的剃着头发。

等到最后一缕头发剃净了,他重重的在坟前磕了三个天灵盖着地的响头。

“哥哥!!!!”

任孤意大吼道。

“你娶我啊!”

他双眼血红,身子陡然一阵,无惧剑不知道何时又被他抓回到手里,他像个疯子一样,挥剑朝着墓碑砍去。

也许是山的那边,又吹来了一阵风。

也许是一阵风,可是那明明是两阵风。

一阵狂风,一阵微风。

任十楼空手死死的抓住了无惧剑的剑身,可是无惧剑的剑刃并没有划破他手掌的一分一毫。

任十楼与任孤意,两人几乎同时登天。

“哈.......哈啊哈.......”

当啷一声,任孤意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好....好看吗?”

任孤意缓缓举起双手,他似乎穿上了大红色的喜袍,喜袍上纹着金线凤凰,缠在他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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